“将军。”李陵制止了他的辩解,哑声笑笑,“我自己随处看看就好,没关系。”
历史残忍而公平。
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冰冷的文字记录下来的,并不会只有英雄。许多奸贼、佞臣,还有像李陵这样复杂的人物,也都被记得。
于是,那些英雄的光辉,在岁月的磨砺后变得更加灿烂;那些死得冤屈的人,得以在几十年、几百年后在后人心中得到平反;奸贼佞臣会被树为反面典型,遭世代唾骂;而复杂的人物们,在后人们的思想们变得愈发辩证之后,也往往会有一个“偏于好”或者“偏于坏”的形象被淘换出来,立在人们心中的天平上。
李陵,大概无论如何都还是“偏于坏”的了。
即便他的选择或许可以为大多数人所理解,但也并不妨碍那“大多数人”,依旧会将他看做叛国投敌的懦夫。
当日傍晚,发射中心的领导为霍去病安排了一场饭局。饭局上觥筹交错,对新时代充满好感的霍去病很高兴地听了很多现代的事情,卫星发射中心的人们则很幸运地听了很多两千年前的英雄事迹。
饭局散后,才有人猛然发觉李陵不见了。
一时间众人都有点慌,但好在卫星发射中心内部的监控设施足够严密。监控室经过排查后回话说,李陵在东风烈士陵园。
“烈士陵园?”霍去病不解于这个名词,祝小拾解释道:“就是给为国牺牲的人们修建的陵园……现在不流行像你们那时那样带着很多陪葬品修建大墓风光下葬了,每个人死后都归于一个小骨灰盒,为国捐躯的人也一样。修建烈士陵园是对他们的一种尊敬,供后人缅怀祭奠的。”
“……这样啊。”霍去病点点头,略作沉吟,道,“在哪儿?我自己去跟他谈谈。”
于是便有工作人员领霍去病去了陵园。夜色下,一块块烈士墓碑庄严肃穆地立在那里,墓碑上镶着他们生前的照片。霍去病到时,李陵正在向其中一块碑敬酒。
酒是他从宴席上拿出来的,他往碑前的地上洒了一杯,又换了只杯子,自己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李陵。”霍去病走上前去,向眼前的墓碑施了一揖,才继续同他说话,“大晚上的,你怎么……”话未说完,他注意到李陵泛红的眼眶,一喟,“当年的事,过去了。而且这里的烈士是为航天事业捐躯的人,不是沙场上……”
“没什么区别。”李陵苦涩一笑,凝视着墓碑截断了他的话,“他们是英雄,这就够了。我……”他别过头抹了下眼睛,“我怎么没像他们一样死去呢?哪怕不是死在战场上。我、我明明可以在降了匈奴人后自尽殉国,也可以在苏武被扣匈奴时助他出逃,自己任由单于杀了便是,我怎么就……”
他怎么就在匈奴那里苟且偷生了那么多年?
所以后来,苏武位列麒麟阁十一功臣。而他劝苏武投降未果的事,也一道流传了下来。
“我有无数次……我有无数次磊落死去的机会!”李陵的情绪有些失控,霍去病恐他惊扰亡者安歇,一把将他手里的酒瓶酒杯都夺了下来。
他睇一眼李陵,冷然倒了杯酒,自顾自地一饮而尽:“都过去了,你别给自己添堵。”
烈酒划喉而过,酒气又翻涌上来,往脑海中一冲,好像连带心事一同冲了上来,激得霍去病眼眶也一热。
他有些懊恼地盘膝坐了下来:“这些荣辱你既然在当年都不在乎,在两千年后又瞎在意什么,看淡点就是了。”
霍去病说着又灌酒,耳边听到李陵轻笑:“你是英雄,你根本不用担心遗臭万年的事情,你当然可以这样说!”
霍去病咣地将酒瓶砸在地上:“那又怎么样呢!”
李陵被他突然显现的火气弄得一愣。
“之前的两千年里我们都躺在墓里,对这一切都无知无觉。过一阵子我们就会再躺回去,遗臭万年还是当英雄称颂不都照样听不到吗!”
“……?”他的理论说得李陵有些懵,然后,李陵隐约嗅到了些“就事论事”以外的情绪。
李陵怔怔地试探道:“我听妖务部的人说你很喜欢这里……而且你可以留下。”
霍去病没有吭声。
“不能留下了吗?有人不同意?”李陵迟疑着,也在他身边坐下,“没有商量的余地?”
霍去病还是没有吭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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