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些残疾者们还有家人,那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他们的家人不会轻易抛弃他们。但是,像沙强这种单身汉,父母在灾祸中双双死去,亲戚们又自顾不暇没法照料他,结局就十分悲哀了。
她记得在很久之前,那时候她还不是怀家的什么大奶奶,族里的一个小姑娘去给沙强送吃的,回来之后哭得稀里哗啦,哽咽着跟她说自己看到的一切。
小姑娘说,上一次送给沙强的猪肉都烂得发臭了,上头长了白花花的蛆,可他没肉吃啊,已经太久没人给他送了,他又不想出门,不想见到其他人,就把那些蛆虫一条条拈起来放进嘴里嚼。她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吃蛆虫的一幕。
她还说,在自己离开之前,沙强突然说话了。
他已经太久没开过口了,一讲话嗓音嘶哑得可怕,他说,“小姑娘,你帮帮忙,杀了我吧,我自己不敢,动不了手。”
她浑身僵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赶紧一溜烟跑了回来。
但怀金芝也记得,这个曾经为沙强难过得流了许多眼泪的小姑娘,在几年之后她某次提起沙强的时候,疑惑地回问道,“金芝姐,你说的是谁啊?”
看,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人们只在乎跟自己有关的一切,针不刺到他们身上,他们就不会知道究竟有多痛。即便在某个瞬间有那么一点的触动,也会很快地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这就是人,这就是人的本性,某种意义上,也是人的生存之道。
怀金芝抽出手帕,捂住鼻子,只剩下一双看不出感情色彩的眼眸露在外面。然后,她半蹲下了身子,伸出纤长的食指,直直地从尸体肚皮上的裂口中插了进去,还轻轻翻搅了一下。
围观的人忍不住“哗”了一声,这具死尸光看着都让人直犯恶心,她竟然还亲自上手去触碰。尤其是里面那些拉木家和沙家的人,原本就对怀家既尊敬又忌惮,见了这一幕,这种复杂的感觉在他们心中更加强烈了。
怀必也着实吃了一小惊,沙月华更是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低呼一声:“大奶奶!”
话音未落,怀金芝已经站了起来,侧头对一旁的人吩咐道,“把沙强好生埋葬了吧,记得代他亲人在他的树前摆上三杯酒,烧上一对蜡烛。”
那人有些犹豫,“是,但……埋在哪里?”
“自然是葬林。”怀金芝顿时有些不悦,“他犯过什么事儿吗?”
“没、没有。”
“那便是了,既然他没犯过事儿,清清白白的,为什么不能入葬林?”怀金芝又问,眼神寒凉得跟山巅的白雪一样。
对面那人被问得冷汗涔涔,连连道歉,然后赶紧找人一起把尸体拖下去埋了。
处理完沙强的下葬事宜,怀金芝回过头来,看向怀必,“说说,为什么在你家门口会闹出这种事儿?你做过什么,为什么针对的……是你?”
怀必原本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好心虚的,只是一转念又想到家里藏着的那两个外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强自镇定,脸上的表情八风不动,“大奶奶,您这话可就问得奇怪了,莫名其妙被人盯上,我和小然才是倒霉的那个,怎么反过来要我们做检讨?”
“还好意思说?我看就是因为小然。”怀金芝哼了一声,“你一声不吭领着她回来,我是怀家人,纵着你们这些晚辈,也就不计较什么了,可她眼睛里封的那大虺,不晓得有多少人还恨得牙痒痒,不来闹你们还能去闹谁?”
原来大奶奶指的是这个,怀必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不说话,用眼神表达了自己歉意。
怀金芝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然后道,“不请我进屋里坐坐?”
沙月华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迅速地跟怀必对视了一眼。
怀必推开门,“大奶奶,您请。”
与此同时,他垂眼扫了一下怀金芝那根碰过尸体的手指,他发现沙强的血迹还残留在上面,而她就这么晾着,明明手里就有一条手帕,她却没有任何要将血迹擦拭干净的意向。
怀金芝不疾不徐地走进了正房主厅,待她落座之后,沙月华突然想起上次自己惹怒了大奶奶的事情,于是颇为殷勤地问道,“大奶奶,您要喝些什么茶?糖茶,姜茶,还是……盐巴茶?”
说完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盐巴茶,弄起来麻烦得要命。
“糖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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