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心拿着那把比自己还高的扫帚,正一下一下地打扫着院子里面的落叶。
“又有了”,她轻快地念了一句,停下手上的动作,将那长长的扫帚轻靠在旁边的大树树干上。然后弯下腰,从那堆拢起的落叶之中捡起了一片。
旁边那质地粗粝的石台之上,已经放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数枚落叶。淇心将最新寻回的叶子摆好,冲着佛堂里面那尊垂目微笑的玉佛像使了个眼色,又继续回去打扫院子了。
自从搬到了且兰皇宫之中,淇心的工作就是每日负责打扫三佛堂西院的落叶。院子里这棵八百年的古树一直在落下无数叶子,从早到晚一直扫也扫不完。淇心不知道一如禅师为什么给她布置这枯燥而一成不变的功课,可自从那日一如禅师在山庄点破了她的心事,她就没有半点犹豫地来了三佛堂。在离开庐隐之后,她一直在黑暗中随意前行,像一个溺水已久的人渴望空气一样,哪怕是微弱的光,也可以让她不顾一切地往那里走。
虽然一如禅师哪里也不教她去。这位一如禅师,居然是这且兰国的王,没有什么更令淇心惊讶的了。淇心见过大冉的京城和宫殿,见过野心勃勃的太子,华贵从容的皇子,川流不息的官员,再看这里的一切,有种新奇的乐趣。两圈石头城墙围着简朴质雅的宫殿,护城河的水倒映着终年雨水冲刷而发暗的城墙,城墙一角雪松的倒影揉碎在水面上,四季常青的绿意拥抱着没有任何装饰的宫城。
一如禅师说,苍山以南的七国都是信奉神佛的,却只有且兰国以神佛立国,历代的王也必须剃度守持。
七国都信神佛么可是那些人,我是说像遗言客栈的那些人
一如禅师的笑容意味深长。神佛,也有很多种存在的形式。他的笑容驱散了关于那些术士的黑暗传闻,淇心觉得一如禅师很像三师兄徐枫,睿智而通达,从里到外到散发着暖意。师父呢,虽然很多时候也和他们一样,但淇心隐隐感觉到师父的心里还藏着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她现在已经不会刻意回避和庐隐有关的记忆。因为越是压抑自己的记忆,就越会深陷那醒不来也记不起的梦里。要学会直面你的思念,你的痛苦,一如禅师说。自从你被迫走上这样一条与同伴分开的路,是没有法子可以逃开痛苦的。可痛苦并不一定就是不好的,有痛苦的心才有分量,否则就是像乱草中最低微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形,永远也找不回了。
禅师深潭一般的双眼注视着她,淇心那一瞬间不由得有一种错觉,禅师知道自己经历过的一切,无心法忍,散去功力,永世不得再入灵道……
喵~喵~
角落里传来了猫的叫声。哎呀,好像已经有两天没有给小玉喂过饭了。淇心走过去,抱起他软软胖胖的身子,坐到了台阶上。三佛堂常年素斋,这可怜的小东西只能靠着那疯疯癫癫的少庄主的救济过活。如此说来,那家伙倒是好几日都没来了。淇心抚摸着小玉背部光滑的皮毛,有些纳闷起来。最近这位公子每一两日都会来晃悠,这几日却不知去哪里了。
小玉是淇心来了以后收养的一只猫,长着白色间黄的花纹,长长的毛摸起来柔软舒服。他平日里最享受晒着太阳被淇心抚摸了,可今天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四下转动着他那圆乎乎的脑袋,像是想要找寻什么。大概是饿坏了吧,看来今日还是要到宫里去给他找点吃的。
忽然小玉喵的一声,飞一般地从淇心膝头跳下,冲到了院门前。淇心刚要过去查看情况,忽然瞥见从月门中露出的一角蓝墨色衣襟。她顿时便明白了。她轻轻哼了一声,停住了脚步,又转身回到了石阶上坐着。
果然。那个穿着怪异的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在院中磨磨蹭蹭,挨到了淇心身边。
淇心自顾自地端详今日挑拣的这些落叶。读懂这些落叶里面藏着的讯息,这是她每日真正的日课。一如告诉她,树用树叶来表达和记录自我的情感和记忆,每一片叶子从长出来之后经历三季风雨,那些琐碎的事件都留在叶子的脉络里,偶尔这千年古树也会像老人一样絮叨着往事,有心的叶子就会默默地记录下来。然而记忆叠加记忆,总是显得过于沉重,因此每年冬天来临之前,树木都会将这些记录了自己无数秘密的叶子四散飘零,随风而去。想要知道这棵古树经历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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