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飞扬的官道旁,一条歪歪斜斜的乱草小径将行路之人引入了一处低洼地带,这里不过两三间酒肆客栈,是平日供官道上往来的商贾歇脚住宿。此时这里仅有的一家酒肆一反平日的座无虚席,整个大堂里空空落落,不过一两桌客人,独自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然而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大堂里却是人声鼎沸,呼喊声,传菜声,孩子的哭闹声,此起彼伏,宛如身在闹市之中一般。
那柜台边的店小二坐不住了,他在这家酒肆做了快六年,这里位于晋南官道旁,从这里北上两日便可以抵达晋阳府的边界,南下不过一百里就是渭水北岸,从这里可渡河南下巴蜀,江陵二府。大冉商业繁华,这些年不知多少南来北往的商人和官员经过此地,在忙时常常一座难求,却何时见过这等冷清的田地。冷清也就罢了,还要受这闲气,哼。
他站起身来,走到大堂后门边上,双手抱在胸前,铁青着脸看着外面。
这个酒肆后门的一大片空地,本是酒肆处理鸡鸭牛羊的地方,地面坑坑洼洼的,积了很多斑驳的血渍,不知见证了多少牲畜的消逝。如今这一块空地上搭了几个简易的棚子,摆上了低矮的长条桌,摇身一变竟做起了饭馆的生意来。若非亲眼所见,却也是不敢相信,这窗明几净的大酒肆里客人寥寥无几,而这简陋的露天饭馆里面,这些店家胡乱找来的高高低低各式各样的椅子上坐满了人,酒肆里听到的鼎沸人声便是从这里传过去的。
那店小二看了一会,轻轻呸了一声,又往回走,嘴里嘟囔着“一群穷鬼,逃难没带多点银子,还有闲情吃喝。”
角落中有道睿智的目光闪了一下,旋即又消失了。
与平时官道上往来的商人不同,后院泥地上坐着吃饭的这些人都是劳苦人家的打扮。初冬的天气,很多人身上还穿着单衣,他们人挨着人,把自己的包袱紧紧地搂在怀里。即使如此,一些年老妇孺仍是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纵然如此凄凉落魄景象,然而这些苦里来苦里去的百姓也自有一种天大的本事那便是只要饭菜一到得跟前,哪管的三七二十一,尤其是那些粗壮些的汉子,早已抡起袖管大吃大喝起来。仿佛那桌上那几个粗陶大盆中放的并不是那些杂碎下水,而是帝王老子吃的山珍海味。几口热饭菜下肚,更是本来的顾忌也都丢掉了,好事的人便开始招呼起来。
“他奶奶的,不知哪里来的野寇,将老子赶到这荒山野岭来,酒都没得一口。老板,快热几壶酒来。”
说是老板,不过是位围着污秽围裙的矮胖汉子,他正一心一意地招呼着炉子,粗糙黝黑的脸颊被烤得红红的。他不耐烦地朝那边甩了一句,“热酒没有,只有冷的。”
那些人约莫是酒瘾犯了,有人便上得灶边来寻了那酒缸,自己舀了酒去饮,还不忘给别人也来上几碗。这瓦缸中盛的不过是些农家粗酒,那店家虽然脾气急躁,却不是个计较之人,眼见这些食客都去舀酒喝,他也不拦着,将炉中那盆羊杂碎炒好之后送了上桌,自己就着柴火点了根烟,在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喝酒划拳。
一个脸色憔悴的农家妇人,带了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不敢离大桌太近,便远远地坐了张小桌。店里人多,店家顾着招呼大桌上的客人,不知怎地竟忘了这里。两人坐了半日,连口热茶也没上。妇人见那店家脾气暴躁,不敢去催促,便一直呆坐着。小女孩又冷又饿便开始哭闹,那妇人无奈之下,将自己的一件罩衫取了下来裹着女儿,温言安慰。初时还有效果,时间久了,小孩耐不住腹中饥饿,大声啼哭起来。
这小儿啼哭,让本已喝红了脸,正赤膊猜拳的人群有了片刻的沉默。这沉默很快就被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打破,“谁家的娃儿,打搅了爷的酒兴,一会爷见一个抓一个来下酒。”他这话自然是气话,但那妇人仍是身子一抖,将那小女孩紧紧搂入怀中,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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