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着的饼子,递到林绮年嘴边。
那是歪歪裂裂的。初学者的手艺。
看哀儿的期盼神色,林绮年也知道是谁做的了,她不禁失笑,咬了一口。
刚咽下去,她脸色就变了。
眼前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
齐府里西苑的婢女下人都是喜气洋洋。
老爷终于到夫人这里过夜了。
一个进去收衣服的丫头,一眼瞄到红帐里,
胖盘而松弛的男人躯体,覆盖在了青春的雪白女体上蠕动。
松弛而褐黄的皮肉垂在少女紧致的小腹上。
对比鲜明到恶心。
红帐里垂下一只雪白而修长的手臂,不断抽搐,似乎垂死挣扎。
丫头一眼看红了脸,抱着衣服匆匆出去了。
只是到了门口,发现天空骤然昏暗了下来,黑云阴沉沉地压着,一道惊雷划过。
这场雨下得天地间一片淋淋。和哭声似的。
回到林家的应氏很高兴,真心祈祷:“姑奶奶总算得了夫君的宠幸。保佑姑奶奶一举得男。”
哀儿听了,也兴奋地拍着手,懵懂道:“那就像爹说的,那些人就不会说姑母可怜了?”
西苑的婢女脸上都有了喜气。她们总算能在别院面前抬头了。
林寿永也高兴,他醉醺醺地痛快喝着酒。
郑家人也很欢喜:“这下也对得起外甥女了。”
快五更的时候,雨声叮叮咚咚,似乎在给天地间所有人以醉醺醺的幸福与喜气。
除了齐老爷。
只有齐老爷提着亵裤,露着那身松垮的皮肉,很不足地出来了,喃喃自语:“原来――这种女人……也是一样的躯体――和其他人没两样。”
他很不高兴,觉得自己费劲力气,只是占到一个凡人女子的躯壳。
在雨声中,嘟嘟囔囔地走了。
☆、第35章 疯妇人篇(十一)
那一天晚上,在外面的凄然而哗哗打着的雨声里,红罗帐里一阵腥臭。
她醒来了。
丫头进去收拾的时候,看见少女伏在床边,裸着雪白的女体,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吐到胃里再没有一点东西,她直挺挺又躺回肮脏的床上,抬起布满吻痕的手臂仔细看了看,忽然虚弱而苍白的冷笑起来,喘出一口气,喃喃道:“都是蠢物——!林绮年,你还看不透吗!何苦绊住自己!”
她爬起来,忽然喊起来:“来人——我要吃食!”
林绮年又肯吃东西了,又要读书了。只是暂且还不肯理齐家的家事。
所有的人——那些有关无关的,都觉得,这一回,西苑里应该正常了,看透了。
一个在她的丈夫身下臣服过了的女人,岂还能不正常呢?
只是世上总是有一些预料外的东西。
当一个人下决心死的时候,还有什么能阻止她呢?
她需要为那个死的决心积蓄力量。
好吃,好喝,然后积蓄力量——死!
脸色开始红润起来的林绮年,她慢慢积蓄了力量,积蓄起了人们所不注意的东西。
三个月后,一个夜里,放松了警惕的丫头们在外面说起话来。
林绮年立刻反锁了院门,含笑在内间,抚摸着藏起来的那一截绳子,笑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死都是一样的。\"
只是……她摸了摸脸:“学过的这么些东西,眼一闭,就用不着了。”
她有些可惜。
然而终又没有死成。
她一个人的孤单的密谋,没有抵过多人的明暗的眼睛。
婆子们被关在院外疯狂地拍着喊着,要进来的时候,一个极为机警的从乡下采买来的丫头,已经轻巧的运用爬树的好技巧,翻过墙,一把扑进来,把少女拉得轰的连人带椅倒在地上。
林绮年摸摸还有勒痕的脖子,和被撞出一点血来的额头,忽然笑起来,冷眼问那个眼睛忽闪如小鹿一样的丫头:“你们缘何要拦着我死呢?”
这个侍女年纪才十五六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夫人,您一死,府里出了大事,俺们这些看顾您不力的,也都要死的!要被卖的!俺家下一年的租,林家也是要加倍收的!”
林绮年喝道:“放手!你们死不死同我有甚么干系?”
侍女被吓了一跳,呆望着她。
林绮年慢慢地用眼光钉着她:“你说,同我有甚么干系?”
侍女吱呜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多少府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娘子要私奔便私奔,夫人要上吊就上吊,郎君要出走就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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