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平地里突然炸开一道声响。
只见老太太云淡风轻地把一个笔筒大小的木雕,从茶几上一拂,实心的原木摆件重重砸在地面上,所幸地上铺了地毯,木雕完好无损,声音虽然被湮没了些,但分贝还是不低的。
“你想清楚了吗?”老太太望着泫然欲泣的沉繁枝,面色不改,“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司岍离婚?”
沉繁枝被老太太的诘问逼哭,她从来不是一个在长辈面前也懂得示弱取巧的人,她是真的觉得心力交瘁,她觉得自己好难啊,无论她怎么做怎么说,好像都不太可能让司岍奶奶像喜欢小时候的她那样喜欢她了——一想到这儿,沉繁枝就哭得更伤心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粒粒晶莹饱满。
但,意志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她手捏紧裙摆,声线微颤,“不离!无论您问多少遍都不离!”
她的尾音刚落下,卧室的门就被猛烈地敲击,是司岍在外面焦急地喊话。
沉繁枝进屋时只是把门带上了,但是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反倒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抵挡一切阻碍的勇气与力量。
司家家教森严,没有长辈允许,小辈不能擅自闯入屋内。这不是教条,而是一种从小培养的尊重与敬意。
正当司岍打算搬救兵恳请爷爷来帮忙开门时,卧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来开门的竟然是一脸高深莫测的奶奶。司岍有些诧异,他想象中的老太太,不该是气急败坏,横眉冷对的模样吗?
该不会,刚刚砸东西的是……吱吱吧?
司岍骤然感觉背后蔓上来一股凉意,他双唇翕动,察言观色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收起你那丰富的想象力吧!”老太太嫌弃地瞥了司岍一眼,“跟你媳妇儿说,去巴黎给我吃胖点!上次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瘦得跟块肋排似的,一点儿都没小时候珠圆玉润的可爱劲儿了!姿瑾和泽甫怎么照顾孩子的……”
老太太避开身让司岍得以入内,自己则是絮絮叨叨地从走廊里迈向饭厅。
司岍一进门,就看到沉繁枝哭得眼角和鼻尖都红彤彤的,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失神地望着掉落在地毯上的木雕,见他进来也没有理会,只是突然起身去把那个木雕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端详一番后,如释重负地笑开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岍上前,坐到她身后将她搂入怀中,“又哭又笑的。”
“你还记得这个树桩吗?”沉繁枝把那个木雕举起来,“小学的时候有篇课文叫《卖木雕的少年》,讲的是作者去非洲旅行的时候看中一个象墩木雕椅,可是因为行李超重无法带走一开始没有买,后来那个买木雕的少年就送了一个小的木雕象墩给她,并且说‘中国人是我们的朋友’。”
沉繁枝这番话让司岍一怔,他当然记得这篇课文,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篇课文间接成为了令他立志要成为父母、爷爷那样的外交官的启蒙文本。
“那时候我们俩做同桌,老师读完课文以后你突然小声和我说,你家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木雕,我不信,你就急眼了,然后就因为上课说话被老师叫起来罚站了!”沉繁枝绘声绘色地描述近二十年前的童年往事,白皙嫩滑的脸上泪痕未干,神情却已经变得眉飞色舞,“那应该是我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同情你。”
“我看你幸灾乐祸得很!”司岍也忆起这件小事,“但也亏得你那不服输非要跟我较劲儿的臭脾气,我们那天放学是一起回的家,路上我一直给你讲那个木雕的事,你翻来倒去就那么一句话——”
“什么话?”
“你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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