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10/10)

怎的？人家来了，你倒走了！”

香君急得满脸通红，只是挣扎着喊：“寇放手，寇放手！”

“且放她吧！”了女士装束的卞玉京说，“香君刚，必不愿在侯公面前落泪。”

这句话说到了香君心坎里，只觉眶得受不住，真的掩脸而啼，踉踉跄跄地躲自己的卧室。

隔着一层薄薄的板，她听得非常清楚，从侯方域跟她假母和诸的周旋询问之中，才知他忽然狱的经过——为了柳敬亭狱替换侯方域，能不能如愿，未有把握，所以事先不曾告诉她。此刻了然了，却又勾起无限的心事，原以为郎安然脱，谁知只是一时的自由。

纵是一时的自由，毕竟是相见了！一念及此，渴望着与侯方域执手相看，无奈他脱不得，自己又不便腼然室。心焦急，只怨贞丽不谅、诸不知趣。

“快去吧！”终于听得她假母在说，“香君不知有多少话要跟你说。”

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声称呼：“相公！”

“香君，”侯方域痴痴地望着她，仿佛要从她的眉目之间，察究别后的心，“你……你瘦了！”

怎的不瘦？但“为郎憔悴却羞郎”，香君低着说：“你也瘦了。”

“自然！在监狱里何能养得胖。”

这算是在一团丝中找了个绪。“为何受这一场灾祸？”她一句接一句地问，“到底是什么罪名，要不要？多说一到镇抚司监狱，不死也剥层，你可曾受苦？”说着，便捉住他的手臂，起衣袖，细细检视。

于是，侯方域也捉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到床前，由二酉堂访友谈起，追溯到如何遇见蓝瑛，再从细叙当日仓皇投奔史可法，一直到重回媚香楼的经过。

“你呢？”说到香君上，他问，“怎的选去了？”

这就不知从哪里说起了！一肚的话，挑了半天挑来一句：“一直住在教坊司，那日真闷人。”

“你，”侯方域很谨慎地问，“不曾见过皇上？”

“自然见过。”

“见过几次？”

“五次。”

“你，”侯方域说，“你倒记得清楚。”

“自然记得。我唱过五折《牡丹亭》，所以记得是五次。”

“一个人唱与皇上听？”

“哪里？”香君答，“是全班奉召，人人要唱。”

“噢，原来是承应戏曲。”

“当然是承应戏曲。”香君恍然大悟，既恼怒又好笑，“你以为承应什么？”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侯方域也明白了，如果曾经侍寝，那就绝无再放来的理。

“你放心。”香君背转去说，“我既立志守着你，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一个人只要能守得住，在家也守，在里也守。”

“在里！由得你吗？”

香君未及回答，只听一阵楼梯急响。凝神听时，只闻脚步，不闻语声，再看到窗外曙，方始恍然。寿宴早已酒阑人散，自己跟侯方域竟说了一夜的话。

“香君，香君，”是李贞丽奔了来，“锦衣卫陪着太监在楼，中急召。”

就这一声，香君和侯方域都如焦雷轰般，魂飞魄散。

“怎……怎会此时来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