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巢(4/10)

“那不好！你怎不早说？”徐太太大惊，亲自赶到沈家去敲门。

敲了半天敲不开，知坏了大事，徐太太急得要哭。

“娘，娘，你不要急。”徐仲奇少不更事，更不识人险巇，所以还不大在意，“等我托人到郑皇亲家去打听一看。”

托人去打听，哪里有什么“沈监生”其人！赛姑倒是有的，最近正在跟武定侯郭家议亲。

听得这番回报，徐家母恍如当一个霹雳，震得半天说不话。

“我就不懂了！”徐仲奇取那张字大如拳的回帖来看，“这难是假的？东门别墅，仆从如云，声势烜赫，难也是假的？”

可不是假的？到东门一看，那所“别墅”倒在那里，却是双扇闭，阶前石里青草来了。

“这，这不是郑皇亲家的别墅吗？”徐仲奇结结地问那里的邻人。

“什么郑皇亲的别墅？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么，”徐仲奇又问，“这家人家姓啥？”

“这是王阁老的宅。”那人答，“王阁老家败落了，就剩一个寡媳，现在也六十多岁了，就靠这所房过日。哪家要办喜事，或者请客，可以租它，论日计算，五两银一天。”

徐仲奇到这时候才算一场梦醒了过来。母俩相对而泣，骂声不绝，思量报官，却又因为事无佐证，反倒落个话柄，只好忍了又忍，自认倒霉。

又过了个把月，徐仲奇接到他的兄从扬州寄来的一封信，信上说：

沈君自京师南来，知弟因补官之需，移兄五百金，恐我见却，特将先人所遗“双狮衔环”作为信。同胞弟兄，乃作如是计较耶？

扬郡连年歉收，兄手亦甚拮据，推吾弟补官大事，兄亦何敢推辞。因留沈君三日，鬻负郭田勉集五百金，并双玉狮与沈君，回北想已检收。但此为镇家之宝，先人数世珍藏，不轻与人。望弟珍惜！嗣后不可轻以托人。千万！千万！

看完信，徐仲奇几乎昏厥。徐太太倒是受了个教训，对她儿这样说：“只为我一时昏迷，吃这么大一个亏！京城无奇不有，不是老实人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我们母走吧！”

于是徐太太凑了一千两银，托人到吏文选司去打。徐仲奇补了山东的一个“通判”，举家京。苦主一走，乐中有共同行骗的人，才敢透真相：主谋的是个乐骆二娘，假赛姑就是名罗小凤，扮郑夫人的是罗小凤的嫂，也是风尘的罗二娘。此外沈老太太、沈瑀都是一党，名为“连手”，等而之那一班苍轿夫，也有个名堂，叫作“帮闹”。

骆二娘、罗小凤等常被传到郑皇亲府去承应差使，所以贵人态言行，举止习，无不熟悉。但是，“徐郑联姻”轰动京师，这个消息，不会不传郑皇亲府，何以不见郑皇亲派人涉追究，却成了不可究诘的谜了！

远飞

一，陈锡元就觉得睛一亮，于是，双便盯在那个方向，再也不愿移转。双脚却还在向前走，一直走到吴家门才停住。

这是不调和的景象，也是使人讶异而可惜的景象，有着那样一如乌云、如玄缎的发的妇人，在亲井臼——是那样一双圆如羊脂玉的皓腕，竟浸在灰黑的皂荚中，搓洗旧布衣衫。陈锡元痛心地在想：这真叫暴殄天！应该——

应该华堂安居，婢仆侍奉，珠围翠绕，香供养，才不辱没了她的云鬓玉腕！他忽然转念，也许，苍天有意作，生她这一段绝世的风态，却又给了她一副嫫母、无盐的面貌。念转及此，怅然若失。但愿是自己荒唐的猜测！他很想绕到正面去看个清楚，已经举足，却又踌躇，想了又想，终于作罢，他怕真的看见了一副嫫母、无盐的面貌，那就未免无趣了！

于是，他转去叩吴家的门——吴家主人叫吴宁，是他在盐厂的同事，常有往来。这天却是有事来访，不想扑个空。

“爹到邵伯那儿去了，要晚上才回来。”吴宁十五岁的儿，彬彬有礼地接待，“陈老伯请来坐一坐，吃杯茶再走。”

“不必了。”陈锡元有些魂不守舍地回望了一，同时摇着手说，“我过一天再来；或者明天上午，请你爹到我那里来一趟。”

一面搭话，一面双又飘了过去，这一看看到了正面，只见她的脸正映着光，又红又白，丰腴得像个熟透了的桃。一双汪汪的睛，勾魂摄魄，叫陈锡元站在那里动弹不得了。

谈完了正事，陈锡元忍不住有句话要问。

“宁兄，”他说，“府上西邻，一直空着，如今住的什么人？”

“刚搬来的新邻，来历不大清楚。”

“远亲不如近邻，难没有往来？”

“自然有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