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倒不难,就怕人家问你一句:这件事有多少把握?”
“其实,要回来也容易。到时候自有办法。”
“这个命怎么复?犯人没有解到地儿,没有批文,我怎么去见大老爷?”
“对,对!到时候再想办法。”王朝有还有不放心,“我们一言为定?”
“是啊!真是功积德的好事。你不但救了秀才娘,也替我去了一桩心事!”王朝有笑,“来,来!睡来,我好好替你磕它几百个。”
“如果真的有人这么问你,你就说:‘王朝有的老婆,翠,肯的。’”
“譬如谋财害命——”
“打听不到。不过,张书办教了我一条计策……”
“为什么呢?”王朝有说,“莫非跟我怄气?”
“且不它!你明天去,把尚堡的形打听清楚了再说,此刻困了,睡觉!”翠说完,翻个面朝里床,不多片刻,鼾声渐起。
“我觉得这话很难向人家开。”
“你不要急,自然有法。”张书办说,“到了郯城,你要看世九,他会替你找客栈住。到第二天,你叫许秀才娘装病。等一报上去,会派官媒来看。过几天,你报犯妇病殁,郯城县给你公事,你不就可以回来了吗?”
“有这么好
“是啊,要她自己愿意,而且还要她自己愿意钱。”
王朝有通盘考虑一说:“事倒好像可以,不过要许秀才娘自己愿意。”
见此光景,便知是条密计。王朝有便说:“张书办,话我先说在前面,伤天害理的事我不。”
要救许秀才的娘,大家都佩服你的。如果说有个人肯冒充秀才娘,代她去充军,大家也不会说破的。”
想到近午时分,还是委决不。回家吃饭,在餐桌上,翠问:“尚堡的形,打听了没有?”
“要多少?”
“说得对!”王朝有懼然动容,“我们还是照原来的主意,我去打听尚堡的形。”
“对!”王朝有又不耐烦了,重重地答,“王朝有的老婆,翠!”
“世九那里送他五百两。你我有吃、有汤喝汤,利益均沾,每人二百五十两。一共拿她一千两银好了。”
“这个理莫非我不懂?”王朝有撇撇嘴,“原来你是这样想办法?谢谢,谢谢!”
“你没有去问,怎么知没有人肯?”
“世九自有办法,有刚死的叫婆,把她的尸首来,一样冒充得过去。”
“这样,话还谈得去。”翠又问,“这件事如果闹来,是什么罪名?”
“我再问你,一千两银当中,你拿多少?”
“你吃得了这个辛苦?”
“你是说,王朝有的老婆肯不肯?”
王朝有愣住了,起剔亮了油灯,细看一看翠的脸,一本正经,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王朝有却辗转反侧,始终不能梦。到得天曙,索不睡了,起把脸,赶到县前大街,到一家去惯了的茶馆,坐来喝茶吃心,开始打听尚堡的形。
“你还回来什么?尚堡又不是宁古塔!那里可以安家落的。”
翠笑笑答:“有你服侍,我也苦不到哪里去!”
“喏,好就在这里!要事先说好。她本人用不着再充军到关外,除了不能再回如皋以外,她愿意住哪里就住哪里。我想,”张书办说,“她一定愿意嫁人。”
“怎么?”翠平静地问,“我的办法不对?”
张书办将王朝有引到僻静之,犹自四面看清楚了,确是没有人,方始开。
“现在改朝换代了,山海关本就不去的,谁知那里的形?”有个张书办说,“老王,你不必打听。看你平常为人够朋友,我教你个法。来,来!”
“那么,许秀才娘呢?”
“你的命只值二百五十两银?”翠冷笑,“也只有你这‘二百五’才去相信他的话,你不想想,事闹来,不但世九白赔了命,害得许秀才娘也不得了!这法也可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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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哪个肯去?”
“不必你去了!我已经打听过。”翠说,“旗人在关外圈了许多地,只怕没有人去替他们开垦。我们到了那里,领块地来,只要苦四个月就好了。”
“我跟你怄什么气?刚才你说到一半,我已经转到这个念了。”翠说,“只有我冒充最合适。一路陪了你去,省得你在路上,我在家里,彼此心挂两。”
“怎么叫伤天害理?”
“当然!你几时看我说话不算话?何况,这是功积德的好事!”
“当然真的。”
“去问哪个?问这话来,人家会笑,反问你一句:‘你老婆肯不肯?’我怎么说?”
“许秀才娘的娘家很有钱——”
“二百五十两。”
居然连宁古塔与尚堡的区别都知,王朝有真个不能不佩服妻了。
“好!”王朝有说,“等我好好想它一想。”
“好,好!那么,你请说。”
“噢,你就是说,找不到人肯代秀才娘去充军啊?”
“你果然肯去,路上当然我服侍你。不过,到了尚堡呢?我一个人回来?”
“你的话是真的?”
“怎么?”王朝有大诧异,“只要苦四个月?”
“那还用说,当然是死罪。”
好合既罢,夫妇俩又商量正事,但却并无结果。因为虽说决心在尚堡安家落,但一个是“犯妇”,一个是解差,当地有官员束,这里也有公事要代,这个家怎么安、怎样落,大成疑问。
这个主意骤想极妙,细想一想,却有许多不妥之。“犯妇中途病殁,要验尸的。”他问,“那时候怎么办?”
“哪个叫你害命?”张书办打断他的话说,“我给你的这个主意,包许秀才娘也会赞成。”
有钱诸事好办。张书办想了一条移形换影、瞒天过海之计,须一笔大钱。原来他有个八拜之,名叫王世九,在山东郯城县当捕,衙门里上都招呼得到,本班捕快、地方保甲,更是唯命是从。王世九可以想法,让王朝有只到了郯城,就可以回如皋复命。
“谁晓得呢?我又不认识那个什么王世九。”
“对,对,对得很!好比有人吵肚饿,那么吃饭好了!”王朝有冷笑一声,“饭呢?有饭他也不会吵肚饿了。”
“对!一年只要苦四个月。那里天气冷,三月以前,地还是冻的。八月以后霜,也不用到田里去了。只要四、五、六、七辛苦四个月,地里土厚,用不着施,就是丰收。”
等他讲完,翠问说:“你的意思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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