粹民的格,否则,她和他的,便是人间最贞的。
要证明我的观察的正确,需要几十年的时间。但是,事实并不如此!
6
一个星期日的午,我家光临了一位客人:一位佩着传令证的战士。他从铁的公文箱里,掏一个印有队番号的封袋叫我签收。
这是粹民所服务的队来的公事。“是给我的吗?我与这队有什么关系?”一面想,一面打开封。一通公文里面夹着一张练习本上撕来的洋纸,反折着,纸角现一小块红,展开来看,上面写的是:
x哥:
总算没有辜负你的期许,在军人哲学这一课上,我应该是可以“通过考验”了。
我应该特别告诉所有关心我的人,我是在快乐中死去的。事实确是如此,现在围绕在我四周的同志们,可以替我证。遗憾的是你们无法分享我现在的快乐,而时间亦不容许我详细分析我现在的心境。不过,我相信你能想象得到。
关于我亲的妻——秀梅,她是经得起任何打击和考验的。她对她自己可以任何决定,我无不赞成。用你的一句话,她的任何决定都是对的!我只请你告诉她一句话:我欠她的太多的,已用另一她必然会赞许的方式偿还。
使我不安的是则华姊,请你为我安她,告诉她求仁得仁的理。
我的血早已自誓贡献,现在分赠你们一滴。我的所有要说而没有机会再说的话,都包在这一滴血里面。
我的骨灰,请你带回大陆去,埋葬或扬撒在任何地方。方便吗?
x月x日凯旋途中,粹民述,请xxx同志笔录
一遍又一遍地读,我的意识反抗着去接受这一事实,但那滴血迫使我屈服。血,一滴粹民的血,凝固在纸上,所呈现来的那紫红的颜,像一粒上品的宝石般璀璨丽。
对于那封公文,我变得非常笨拙,好不容易才看懂了它的意思。它告诉我:粹民在一次突击战役中,腹中弹重伤。于那况之,无法适时的救护,以致在完成任务返回的船上,因血过多而殉职。到死为止,他一直保持着湛明的神志,这可以从他述那封遗书看来。公文里面,大大地赞扬粹民的忠勇。整个队都因他的殉职而痛悼,但同时也到骄傲和光荣。最后通知我,定期在大陈和台北两地同时举行此次战役殉职官兵的追悼会,希望我能参加。
沸腾的血伤了我的思维,使我分辨不我的觉。颓然倒在床上,只见上一块块涂着白垩的四方蔗板,像银幕一般,映演着粹民的一切,是如此迅速而繁多,以致使我应接不暇而到眩。渐渐地,那些景象变得模糊、模糊……重又清楚,我看见粹民躺在一条机帆船的担架上……
忽然,一切景象都隐藏了。外屋烈的灯光使我睛刺痛,我意识到我是躺在床上,但不知天已黑了多久。
“你看,他的信!”是妻的酸楚的声音发自外面那间屋。
“大概是秀梅。”我这样想着,撑床来,走去。
“我也接到了通知。”秀梅听到我的声音,抬向我说了这样一句,依然咬着嘴继续看粹民的信。
“方便吗?”宛然是粹民的吻,我意识地转脸去看。坐在一旁不住用手绢着睛的妻,像有神病似的在自语:“‘方便吗’?……从此听不到他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