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个遭受报复,也不奇怪。
打是打不过的,起码可以躲;秋霜与耿照约定了联络之法,却未留去,偕聂雨速速离开。
料想二人与韩、沐会合后,该会沉潜好一阵,待风过去,再作良图——秋霜坐镇风云峡,一直是奇余脉判断韩雪只是暂避风,始终会回转龙山的重要依据。
是以各脉皆兵不动,静观其变,只有躁无谋的惊震谷率众来追,才有「荒」平无碧惨绝于聂雨之手一事。
岂料风云峡从一开始,就打着收拾包袱走人的主意,秋霜正是最大的疑兵,为韩雪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得以从容退至越浦。
待各系惊觉小琴失踪、韩雪早带走了象征爵位的「九曜皇衣」,怕立时便炸了锅,再也捺不住,追兵势必倾巢离山,翻遍东海每寸地,将叛逃的奇僭主找将来;谁先逮住韩雪,在选新主时便能掌握话语权。
残酷的夺位之争,现在才正要揭开序幕。
自顾无暇的风云峡四少,不宜再涉与隐圣的纷争。
此战聂雨等实已付太多,也承担过多的风险牺牲,耿照自觉没有立场请求他们,继续投这场绝望的对抗。
「以典卫大人与我风云峡的渊源,」秋霜似是看穿了他的犹豫顾忌,淡淡一笑。
「大人之事,亦是我风云峡之事,料想主也会这么说。
此际分力则弱,图穷匕现时,典卫大人勿忘我等。
」「就是打架记得叫人啦,一起死对狗!没事我们先躲着,免得先被对狗死了。
」聂雨帮忙翻译。
与老胡、罗烨等抱拳告辞,二少相偕而去;临行前聂雨也不回,只抛两句:「多想想活人的事,死了的就别想了。
」胡挥了挥手。
胡彦之怪有趣地目送他离去,抱臂抵颔,大拇指刮着青碜碜的胡髭,笑顾耿照:「他没没脑的说什么呢?好端端的哪个又死了?」耿照神木然,片刻才摇:「我也听不懂。
」衙差奉命查抄沉沙谷,除烧毁的百品堂,其余屋室所藏文档,指不定是谋罪证,须得一一封存。
抄家是门技术活儿,为此特意从城里又叫了几拨人,大伙兴致,抄得不亦乐乎。
至于一秋门人,通通押回待审,衙门忙到夜里仍是灯火通明,加倍关照起不文居的生意。
萧谏纸回到驿馆,拒让大夫查察伤势,依旧怀抱焦尸,一个人锁在屋里。
老人模样着实吓人,加上抱尸异行、不就医,背地里言四起,都说台丞疯了,未及夜便已传开,公署间多有所闻。
巡检营这回算是立大功,军士却无一丝腾雀跃,包括队章成在,共计折损一十三员,俱都死无全尸,举营气氛哀沉。
典卫大人略作抚后,由罗烨带回驻地,收殓遗骸。
耿照在回府之前,先去了趟将军驻驿,任宣脚好得大半,已返回岗位,说将军午后神不济,正在小憩;考虑近日将军夜里似乎睡得不好,没敢叩扰。
耿照讨了笔墨,将谷中事略写成笺,任宣转呈。
他藉求见慕容之便,先打发老胡回去,返回朱雀大宅的路上,悄悄绕往萧谏纸,未经通传,悄悄由后院翻墙而,潜室面见台丞,密谈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开。
有胡大爷先行带话,待耿照归宅,符赤锦、薛百螣、绮鸳等已在大厅等候,要不多时,漱玉节与蚔狩云亦各自赶到;宿冥远在阿兰山,白日里为孤竹国的重臣所环绕,殷横野就算要手,也决计不选这般麻烦的目标,暂且没知会她,以免媚儿冲动行事,反倒不妙。
耿照将沉沙谷外与殷横野鏖战的经过,概略说了一遍,众人听得惊心动魄,面面相觑。
「……连慕容柔麾数百铁骑都奈何不了他,殷贼之能,莫非鬼神!」薛百螣面铁青,拗得指节格格轻响,沉:「没奈何,只能齐本盟所有喊得名号的手,南冥亦须召回,与之拼个玉碎。
何神君那厢我且修书一封,让黑岛潜卫连夜送去。
黄岛能人甚多,就算武功拼不过,不定能如奇聂二般,以遁甲之类的异术奏功。
」「就怕敌暗我明,殷老贼个个击破,纵使集结了本盟手,他也不来与我等正面放对。
」蚔狩云神凝肃,摇了摇。
「依老之见,不如众人退冷炉谷,暂避风。
三才五峰本领再,也飞不过冷炉禁;待殷贼松懈来,再排布合力狙杀之计。
」地祉发布页耿照竖起单掌,厅顿时一静,众人投以注目,专等盟主裁示。
「蚔老说得有理,众人即刻收拾,连夜谷,免为殷贼所乘。
」符赤锦听不对,抑忧,蹙眉脱:「那你……那盟主呢?盟主不去冷炉谷么?」耿照缓缓摇。
「我不去。
宗主,恐怕潜行都的姊妹们也暂时不能谷,起码数日之,还需要她们助我一臂之力。
」漱玉节从容:「不惟潜行都,妾愿随盟主侧畔,共御敌。
容请盟主不弃。
」要换了别的场合,不免受人腹诽,怎么听都有荐席枕、勾引盟主的嫌疑,这时却说中了众人心思,赢得一片附采。
耿照举手止住鼓噪。
「今日之后,殷贼将以舆战决胜,我与萧老台丞皆是替罪羊;谁要伤了我,怕殷贼要与他急,并无急切的危险。
若是一走了之,正遂其意,倒像畏罪潜逃,到海里也洗不清,反而便宜了贼人。
「散播言,正是潜行都诸位姊姊的拿手好戏,这一阵尚有攻防,不得不多多倚仗。
万一殷贼不利,必以诸位命安危相胁,故避于冷炉谷中,令其难以手,才有继续对抗的本钱。
」薛、蚔还待相劝,见盟主心意已决,再难撼动,横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遂依令而行。
耿照让李绥尽起宅中金银,发给婢仆们半年工资,连夜打发回乡,承诺事过之后,必召回任用,一切如故。
李绥留,耿照不允,中年事想了一想,小心斟酌:「小人就是个拿钱办差的,与东家非亲非故,实因无可去,才与东家商量,暂留于此。
这宅里开门关窗,总不能没个照应,若有什么变化,随时打发小人便了。
东家看这样……行不?」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符赤锦回房收拾细,耿照推门而,与她并肩坐在床缘,握住她温白腻的小手,凝着桌灯摇曳,半晌无话。
「我不哭,也不闹着留来陪你。
你说要怎么,我就什么,一也不让你烦心。
」宝宝锦儿自微笑,盛着两黑银似的翦明眸里泪打转,是不让淌落。
「但相公心里有什么,都要告诉宝宝,别独个儿在心里苦,好不?」宝宝,是我的七叔……我的七叔死了。
我亲手化去他的尸骸,还对人说我不认识他,说那不过是个犬死旁的无名小卒——耿照几乎忍不住要倾吐一切,就像过往那样,但萧谏纸冷决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屈咸亨三十年前便死了……世人没有一刻忘记过他。
死在山上的无名尸,决计不能是屈咸亨!」他轻拍了拍少妇的手背,对自己也对宝的玉人狠起心,不去看她泫然泣的绝泪颜,自床沿站起。
「别担心,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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