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付莳宁没有等到哥哥回来。结果第二天她就睡过头,机械钟敲七下才被小翠忙不迭地喊起来。她睡眼朦胧的起床,洗漱,打扮。把丝绒薄绿的旗袍收起来,穿上锦白棉麻长裙,把乌黑的头发盘成两道辫子。镜子里看,活脱脱一个清纯无辜的女学生。又套了一条红线穿白玉佩项链,红色的绳子衬得脖子纤细极了。
她把辫子扭两扭,在自己房中匆匆吃了几口女仆端上来的清粥和素煮什锦,就蹬蹬蹬跑下楼。开车的钟叔早在在庭院里面等着,小汽车后座门已经拉开。
付莳宁拎着羊羔皮书包冲进汽车,大喘了几口气。她可不能在哥哥回来的第一天就以一个去学堂迟到的懒惰形象出现。一边拍着前座皮椅催促快点开车,一边不忘问钟叔:我哥哥回来了吗?
钟叔是个古板而老套的中年人。本来是曾经干过军队的连长,职位节节高,后来被大帅调到自己的警卫队,是小姐专属的保镖和司机。他一板一眼的回答:大帅没有叫人通知公馆。
老古董!付莳宁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了座位上。哥哥没说你不会问哪?我看昨天哥哥一回来公馆就多了好多警卫,你不会逮到他们的头子替我问问吗?
从昨天下午开始整个静安居就多了好多穿着黑衣服,面孔肃穆的高大男人。付莳宁一看就知道是直属哥哥的警戒兵。她明事理得很,哥哥没告诉她他的行踪她不可能问到他军队下属身上,别人会怎么看她家教呢?但是钟叔也真是的,不知道跟那些打好关系递根烟什么的,他难道不知道能多见到大帅对于她和他都有帮助吗?
钟叔不吱声了,默默在前面开着车。付莳宁不解气,往他椅背踢了一脚。椅子什么事情都没有,倒是把她棕色小牛皮鞋踢出来一个印子。心疼地龇牙咧嘴,她刚买的英国货!
所以付莳宁一整个早上心情都不好,阴着一张脸上文学课。她去的玛丽亚女子学堂是洋人开的,除了国语全是英文教学。在上到莎士比亚第18首十四行诗的时候,她把整个笔记本都涂满了圆圈。
天下居然还有人让付大小姐上课走神的事情?
第二堂课打铃之后,她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一只手伸过来,取走她压在胳膊底下的笔记本。
啧啧啧,不仅不专心,看起来心情还很差。啪的一声把笔记合起来,重新扔回她腿上。长相甜美的刘玉卿笑着倚到她课桌前,什么事情能让付小姐不开心?
付莳宁哼了一声,很没有仪态把手撑在桌子上。人哪能活得开心快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刘玉卿难以置信地挑起眉毛。身为财政部长的大女儿,她是学堂里少数能够与付莳宁平等交流的学生之一。然而,这个关于南城掌权人的八卦,她也只能左耳进右耳出。
下人给你不痛快了?打出去不就是。她假惺惺地建议。
要是有那么容易打发掉就好了。
付帅身边的莺莺燕燕可不好用马鞭抽出去呀。
这后半段付莳宁不能说,她趴在桌子上,闭起眼睛,假装有些困顿。
刘玉卿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下,然后啪一声击了掌:今天下午陪我去文霞楼看他们打的新银器吧,我早就想把我老的银茶壶换了。
不是说银壶越老茶越香吗?我看你就是想花钱了。付莳宁嘴上说着,腰板却直了起来。想到上次在文霞楼看到的古董掐丝珐琅扇,心里也开始痒痒。于是她们说好下学后回家换身打扮,三点在文霞楼碰头。一切安排都很美好。
于是刚刚两点下学的付莳宁走出学堂,心不在焉地爬上福特车,习惯性地往右边挪动时,才惊觉这并不是自己常坐的那辆车。更令她吃惊的是,司机后面的座位上已经有人了。
“哥哥?!”
付莳宁惊呼一声,保持着撅着屁股爬在座位上的姿势——汽车的前后有隔板,她并不担心司机会看到。
然而,她正与哥哥四目相对。付长宁穿着一身休闲西洋装,坐在又后座上,微微侧头,视线正好与跪在皮椅上的她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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