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房里暖烘烘的,所有的人都还在睡着,符家茂挨着春生躺着,石归庭一走近,他便醒了:“石大夫,你来了。春生一直没有醒过,不过也没有发热。”这是石归庭嘱咐他注意的,一旦发热,就要去找自己。
石归庭点点头,没有做声,坐下来拿起春生的右手,给他把脉,脉象比之前又更平稳了一些。“春生的头被磕着了,不知道醒过来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把完脉,石归庭跟符家茂说。
符家茂张圆了嘴:“那会出现什么情况?”
“可能什么事也没有,也可能会变成傻子。”
符家茂的嘴巴动了动,然而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转过身,握住了春生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石归庭看着这个情景,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情况看起来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
石归庭出了帐房,去看阿蛮的状况。幺叔也是一宿没睡,他整夜都守着阿蛮,看见石归庭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石大夫,阿蛮果然好些了,刚才它还试着站起来呢。”
石归庭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阿蛮的眼睛和口舌:“一会儿再将昨晚的药煎一次给它喝了,再喂点粥,可能就能站起来了。”
“谢谢石大夫,我这就去煎药。”幺叔感激地说。
石归庭站起来,觉得身上有些乏力,看来是昨晚太劳累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去寻符鸣的身影,发现他和白膺正在同姜叔说话。姜叔家的大栗死了,他也在大栗旁边守了一夜,此刻正满眼血丝,双目赤红地盯着地上的大栗。
石归庭向前迈了一步,又转了方向,他们应该在劝慰姜叔,自己去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在骡马群中查看受伤骡马的情况,那头摔折了腿的母骡子侧着身子躺在地上,一整夜都在哼哼,大概是疼痛难忍。他从药箱中拿出膏药,又翻出一瓶闹羊花粉洒在膏药上,这样可以缓解疼痛。这膏药以前一直都是自己用的,后来胳膊好了,他便一直收着,没想到这又派上用场了,不仅可以给骡子用,还可以给自己用。石归庭苦笑了一下。
他给母骡子换药,心下狐疑,这是谁家的骡子,怎么一直都没有见到主人来照看。他用一只手艰难地给骡子包扎,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家茂的骡子摔断了腿?”
石归庭回头一看,是符鸣:“原来这骡子是家茂的啊,我说怎么一直都没人来管。”
符鸣轻轻将他推开:“我来吧,你的手不方便。这么绑好就行了吗?”
“嗯,是的。”
符鸣迅速将骡子包扎好:“春生怎么样了?”
“还没有醒,摔到头了,不知道情况会怎样。”
符鸣回过头来看他:“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最坏的是变傻了,或者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也有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符鸣望了一下四周:“今天一定得走,出了这片林子再说,这里这么多老灰的尸体,血腥味太重,极有可能招来财神们,得尽快离开才好。”他心想,以后再也不敢在林子里开亮了,本来想着可以避一下风,结果倒好,招来了那么多老灰。
到了半个上午,幺叔家的阿蛮真的能够勉强站起来了。那边姜叔家大栗的尸体也处理好了,皮被剥了下来,剩下的部分被一把火烧掉了,辛劳一辈子的牲口,主人们是不忍心吃它们的。老灰的尸体也不少,拣了皮毛没有损坏的剥了皮,也有人割了点肉下来,剩下的全都扔在原地了,随老灰来啃,或是财神来吃吧。按大家的想法,要将它们挫骨扬灰方能解心头之恨,但是现在人人都没那个精力。
符鸣让大家收拾东西,将帐房全都收起来装驮子,没用完的木柴也带上些。春生还没有醒,符鸣设法将他绑在四妞背上,驮着他一起带走。幺叔家的阿蛮和家茂家的母骡子都无法行走,只好扎了两副架子,让其他的骡马轮流拖着走。马队里的伤员很多,走得很慢,但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离开了野狼坡这个充满了厄运的地方。所有的人情绪都十分低落,这一辈子,恐怕谁都不愿意回想起这惊心动魄的一夜。
太阳出来了,地面的积雪也渐渐化了,路面变得泥泞起来,唯一能够安慰的是,再也没有迷眼的沙尘。马队出了杉树林,进了一片两山相夹的草甸,风很大,从山口灌进来,再横扫这片草甸,将枯萎的牧草吹得东倒西歪。
马队十分安静,只有四妞脖子上的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单调的响声,一声一声落在人心里,将气氛渲染得无比凄凉。石归庭走在符鸣身边,看着这支肃穆的马队,鼻子有点酸,他从来没有见过马队如此低落的样子。符鸣依然拄着石归庭给他的那条木棍,他说什么也不肯骑马,因为骡马也一样地辛苦,不能因为它们有四条腿,就将它们当畜生使唤。
石归庭有些心疼地看着符鸣拖着右腿,一瘸一拐地走着,有时候还去搀扶一下他,以跟上大家的脚步。符鸣的右臂挂在石归庭的脖子上,有些自嘲地说:“石大夫,你的左臂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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