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斋,何太骥把所有的一切,除了韩侂胄的那个秘密,都向欧严语说了,算是与这位最为敬重的理学恩师诀别。倘若他当真难逃一死,他希望欧严语能把他的这番抉择,转告他的叔父何上骐。
欧严语向宋慈讲这些事时,回想起何太骥夜来见自己,对自己说这一切的那一幕,不禁悔恨万分,叹息连连。当初何太骥瞒着欧严语和何上骐,独自向韩侂胄发难,等欧严语知来龙去脉时,一切已经迟了。他劝何太骥赶逃离临安,何太骥却不肯这么,随后不久,便传来了何太骥死在太学岳祠的消息。在欧严语中,自己的这位亲传弟,比之太学“六君”更加令人生敬,“六君”的事尚且能传扬四海,然而何太骥的所作所为,却不得公之于众,很可能永远不为人所知。
听着欧严语的声声叹息,宋慈时间静默无言。他知何太骥的死另有隐,甚至他破刘太丞一案时的那番推想,有不少都与欧严语的讲述相吻合,但当他真正得知这一切来龙去脉时,还是禁不住心翻涌,良久方得平复。“韩太师的秘密,”他看向欧严语,“先生当真不知?”
欧严语摇咳嗽,:“太骥说这个秘密牵连太大,倘若告诉我,便是置我于死地。我一再问他,他也不肯透分毫。”
宋慈明白,任何知这个秘密的人,必为韩侂胄所忌,很可能会死无葬之地,何太骥这是为了欧严语着想。他回想方才欧严语讲述的一切,凝思了片刻,:“先生为何要把这一切告知于我?”
“我说过有事求你。”欧严语,“要求你此事,这一切便须让你知。”
“先生究竟要我什么事?”宋慈,“还请先生直言。”
欧严语叹了气,:“何太骥的叔父何上骐,多年来藏于净慈报恩寺,法号弥音,此事你已经知。昨天夜,何上骐一市井衣冠,私前来见我,谢我这些年对何太骥的照顾,又说何太骥已经离世,他在这世上了无牵挂,不愿再苟且偷生,所以意行刺韩侂胄,为虫达和何太骥报仇。”
“行刺?”宋慈声音一。
“何上骐行刺之心已,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他知我与何太骥的关系,将他的一衣冠留给了我,请我在他死后,若能讨得他的残躯,便将他葬在何太骥的边,若无法讨得尸,便将他的衣冠葬在何太骥墓前。”欧严语咳嗽着,“当初太骥向韩侂胄发难,没有提前告知我,我没有机会劝阻他,看着他死于非命,如今我不想他叔父也步其后尘。”
宋慈之前去净慈报恩寺查案时,弥音舍戒离寺不知去向,在刘克庄追寻其踪迹未果后,宋慈便推测弥音很可能没有离开临安,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弥音不仅留在了临安,还来见过欧严语。他想起了弥音留给他的话,所谓“骐骥一跃”,原来竟是行刺韩侂胄的意思。但他很清楚,韩侂胄每次行都有大批甲士随行,住随时有甲士守卫,要凭一己之力行刺韩侂胄,可谓是难比登天,到来只会白白葬送命,弥音也自知“不能十步”。
他:“先生是想让我去劝阻何上骐?”
欧严语:“何上骐打算明日一早,趁韩侂胄上朝之时,行刺其于上朝途中。此举实在不可行,只会害了他自己,可我极尽所言,仍是劝不了他。你是查办何太骥一案的提刑官,我想求你去见何上骐,就说此案还有隐,你并未放弃追查,终有一日能查清真相,劝他不要来。”咳嗽了两声,看向宋慈,“但我不希望你真追查此案,只要能劝得何上骐改变决心,不让他白白赔上命就行。你母亲的案,我不会劝阻你,但这起案牵连太大,你绝不能往了查。”
宋慈这时才算明白过来,欧严语之所以对他讲一切来龙去脉,不只是希望他能帮忙劝阻何上骐,更是为了他着想。宋慈过去十几天里的所所为,尤其是与韩侂胄的几次当面对质,已尽显其格上的刚直,以及对每一起案件追查到底的决态度。欧严语知宋慈一直没有放弃对此案的追查,把一切来龙去脉都说了来,就是想让宋慈知何太骥一案背后牵连有多大,再追查去有多危险,希望宋慈能就此止住,知难而退。
“多谢先生提醒,查案一事,我自有分寸。”宋慈,“不知何上骐现在何?我这便去见他。”
“你答应我,”欧严语直视着宋慈,“千万不要追查此案。”
宋慈想了一想,应:“先生放心,我知其利害,会适可而止。”
欧严语了,这才说:“何上骐说起行刺时,有提到过他的住,是在朝天门附近的望仙客栈,那里是韩侂胄上朝的必经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