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了声,“这都是拜你所赐,我若再上你的当,就不配当麒麟玄师了。”
他跌倒下来,仰面躺在地上,只剩一点微弱的呼吸。她迈近一步,就那样垂眼看着他,看他身形渐渐变得模糊,一瞬迸散,化作无数发光的粉尘飞浮起来。缭乱的光瀑里,一颗萦绕着赤色流光的珠子缓缓升腾,她伸出手,将它攥进了掌心。
黄粱道中妖魅凝集,但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天帝。也许混沌珠一直在他手上,他只是不甘心,以珠化形打了个赌;又或许取得混沌珠并不需要动用武力,只需突破心魔,便可以达成所愿。
她将那颗珠子揣在胸口,拔起身形往道口去了,没有再回一次头。晦明交替中时隐时现的人,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长叹了口气。总是不死心,总是在自以为是地感动自己,其实在她眼里,他只是个小丑而已。
牵唇苦笑了下,他自言自语,“本君流连人间太久了,忘了身为天帝的职责。该回去了,自此再不踏足凡尘,若来,也只为征伐……这世上果然没有任何东西,值得本君倾注心血。”
他化作一道光,直冲天际,震得头顶浊水荡漾,如同江海中狂澜的前奏。长情咬住唇向前奔跑,心里紧绷的弦松下了,但转瞬又有巨石压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彻底甩掉了那个讨厌鬼,应当高兴才对,可为什么高兴不起来?满心只有无尽的酸楚,如同一个落进江心的人,呛出了满眼的泪,也一刻不能懈怠,必须用尽全力挣扎求生。
黄粱道中巫妖巨万,这个传闻并不是玩笑。起先那些蛮荒巨兽蛰伏,是因为天帝在场。首神有肉眼看不见的光辉,譬如神佛背后的圆光,神圣不容侵犯。万年前的血战,早已领教了厉害,所以就算他只身进入黄粱道,也没有谁敢去碰这个钉子。现在天帝离开了,这大壑又是他们的天下,他前脚走,后脚四面八方便凝聚起了浓重的雾气。阴霾之中有各色妖物隐现,忽然一声怪啼惊起,雾墙后冲出了无数上古妖兽,以倾巢之势向她扑来。
无人助阵,只有浴血奋战。经历过无量量劫的人,并不怵真刀真枪的战斗。只是对方数量过于庞大,她唯有驱动驻电,才能解决这些穷凶极恶的妖兽。
四相琴并非只有单一的作战力,它还能迷惑心智,只要琴音不断,就能令众人听她召唤。她捧着琴,站上了夔牛的头顶。夔牛天生一足,体态大如山岳。原本隐于东海之下,但神魔大战时堕入了白帝划出的大壑里,从此弱水封路,再也没能踏出这里。
夔牛能发雷鸣之声,高高蹦起,重重落下,一震五百里,踏得脚下大地尽数龟裂。长情乘着它往地势最高处去,身后巫妖失了神魂般茫然跟随着。她回身望了眼,知道一旦结界大开,这些上古妖兽会重现人间。如果照着麒麟族目下处境来看,搅局的越多,天界越焦头烂额,局势对麒麟族也越有利。可是上古巨兽残暴,杀戮无度,若是将它们放出去,那三千红尘会变成什么样,实在让她不敢想象。
只有止步于此了,她终究不是个为谋私利颠覆苍生的人。
铮然一声,魔音破空,那些妖兽忽然回过神,纷纷骚动起来。庞然的大军,放眼望去遍布河谷,各色的嘶吼错落起伏,几乎要将这世界震碎。逐个对付是绝无可能的,只有令他们自相残杀。在长情还是龙源上神的时候,她并不通音律,伏城将四相琴交给她,她只会乱弹一气。但一朝回归本源,当初铸琴的细节与这琴的殊胜之处都在她心里,她知道怎样的音节能让它们焦躁,怎样的旋律能让它们疯狂。
足尖一点,扶摇而上,琴声余波在壑底回荡,乱战也不与她相干了。冲破上层弱水,便有逃出生天之感,落在大壑边上再回望滚滚波涛,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感。纵然混沌珠在手,似乎也不意味着成功。遗憾在何处,说不清,可能是遗失了人生最后一段纯真,也可能是真情错付后心有不甘吧。
她叹了口气,来时还有伏城,回时只剩她一个人,也不知大禁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受伤后落在敌人手里,总不是件好事,待把混沌珠送回月火城后,得想办法再探一探他的消息。
她在大荒边缘踽踽独行,走过岱海,走过甘渊,行至泪湖边时天色太晚了,便在那里停下,生了堆火过夜。
极地的气候一向不稳定,天上阴云密布,一丝星辉和月光都没有。及到后半夜开始下雪,她仰起脸承接,纷扬的雪沫子落在脸上,转眼融化。视线茫茫看向天顶,天是混沌沌的黑,只有火堆照亮的那片空间,看得见雪坠落的走势。千道万道,撒盐一样,忽然一阵风吹过,斜扫出去千万里,她收回视线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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