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笑得翻倒,伸手去刮杜若的鼻子:“你说他能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工长陆申心目中的绝妙好香,毫无疑问是夹了桂花酱的胡饼香。“刚出炉的胡饼,那才是世间最诱人的香气。抹香油,撒胡麻,蒸得香喷喷,掰开在手里,好闻得叫人想升天!整个敦煌城,所有人蒸的胡饼,都没有我家葛郎蒸的好吃!老远闻到那个香气,哼哼,就知道是我家葛郎来接我放工啦……”
辛不离的阿娘辛陈氏,最爱闻的是奶娃娃颈后的**。“五岁以前才有,过了五岁便淡了,渐渐闻不到啦。我年纪大了,也没别的心愿,就希望儿孙满堂,一起好好过日子,现下虽然贫苦,可算全家人都齐齐整整……你大嫂马上就要生产啦,一想起家里又要多个奶娃娃,真教人又是操心又是开心……”
辛不离对这个问题,扭转了头不想回答。
“香喷喷的东西都不错。花花草草,香油香膏……我哪懂得这个?好闻就行。”
“什么香最好闻呢?”莲生锲而不舍地追问:“你闻过的香里,哪一款香最吸引你?”
辛不离微黑的面孔上,恍如被一阵火焰炙烧,连耳后都起了一层红云。
“咦,想起什么了?”莲生好奇心大起,整个身子探前,紧紧凑在他身边,瞪视他红得如火炭一般的脸:“什么香,什么香,你脸红什么?”
辛不离仰首望天,犹疑良久,下了好大决心似地开言:“最好闻的香,就是……你身上的香。”
“我身上的香?”莲生连忙伸手摸摸荷包:“这就是几枚普通的香丸,我随便做着玩的,茉莉香,檀香,劈柴香,嗯,还有一款被窝香……”
“不是,我不是说那个。你身上有一股天然香气,自小就有,这几年好像越来越浓了。不是花草香,亦不是香膏香饼那种人工调合的香,似香非香,又远胜于香,走近你的时候,就会闻到。领子那里……特别浓郁。”
“还是我制的香丸的香气吧?整日都在香堂里,身上自然沾染一点。”莲生嘻嘻地笑了:“那又有什么不寻常?你喜欢闻,以后我多制些给你。”
“不是,不是,是你身上散发的香气,时时都有……”要辛不离详细解释这个,真是要了他的命,一时间只埋头看着医书,不再直视莲生:“怎么你自己从来没闻见过么?”
“我自己只闻到臭烘烘的汗味!不离哥哥,我想是因为你对我太好,所以把这臭气都当成好闻的香气。”莲生笑嘻嘻地打开腰间荷包,摸出几粒小小的蜡丸:“就像我,喜欢太阳晒过的被子气味,其实不是什么香味,但我就是喜欢,特地做成了香丸玩。”
辛不离禁不住也好奇地接在手里,轻轻捻开,掂在鼻端。
一股浓郁的异香,霎时间笼罩身周。草地,羊群,冬日暖阳,都已消逝不见,整个人仿佛已经躺在床榻,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布面干燥清爽,一身暖融融的焦香,睡梦中都有微笑,有阳光,有阿娘的手,阿爷的肩头……
“你这……这是怎样做出来?”辛不离一脸惊异地瞪着莲生:“为何不用这款香丸去应试?我看已经是最好的香了!”
“这可还差得远。”莲生噗嗤一声笑出来:“一款被窝香,就想进香神殿?会被长老们撵出来吧!”
“那你呢,你自己觉得最好闻的是什么香气?”
莲生凝神一瞬,伸手指一指头上的发簪:“你看,你都知道的啦。”
那是辛不离为她雕刻的檀香簪,簪首都做茉莉形状。是,她特别喜欢茉莉香,也是因为那是她熟悉的香气,有童年记忆的香气,有亲爱的人的身影的香气。从鸣沙山拾回她抚养的张婆婆,在莲生三岁那年便病逝,小小孩童,所余的记忆已经不多,脑海中全是一些碎片:皱纹交错的老脸,笑起来缺了半口的牙,枯瘦粗糙如老树皮一样的手,还有,时常捻给她的几朵茉莉……
她依稀也记得张婆婆身上的气味,是一种常年拾垃圾的人特有的,洗也洗不掉的酸臭味,然而于莲生而言,也不是什么难闻的气味,那是特别属于张婆婆的,每次想起,都让她恍然回到张婆婆怀抱的气味。
还有辛不离身上永远去不掉的汗味,放羊的牧童特有的羊骚味,也是她习惯的,亲切的气味……
还有那……洞窟里常年不见阳光的湿气霉气,新抹平的墙壁的泥灰气,满地颜料的酸辣气,一幅崭新画卷的淡淡绢香,执着画笔的修长手指,自然发散的一点温馨墨香……
那一日净水兰成活,苦水井飘荡甜香,朝阳下的晨光里,莲生跳上井栏,欢欣起舞,眼望四周天地,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令她满心愉悦的香气:家家户户的炊烟味,燃烧稻草、枯枝、牛羊粪的气味,醋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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