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景略竭力克制着心神,可是嘴还是止不住地哆嗦。他缓慢而又乏力地:“淑妃娘娘方二日,昨夜登墙赏月,不甚失足坠落,御医难救,宣布娘娘已薨。”
司豫惊得站起,疾步了龙榻走到他面前,沉声:“苻大人?”
“老臣无事。”苻景略摇摇,揖手,“老臣告退。”他趋步走文华殿。殿门打开的一刻,东方晨光霞,照得他苍浊的眸昏一片,脚颤颤巍巍地,一步踏险些倒地。一旁的侍忙将他扶住,搀着他徐徐了殿外玉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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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少卿为北帝看重的客卿,这夜自然参与了商事。事后司豫见时辰已晚,留他住在紫辰殿。
明妤期已逾七月,腹渐沉,人也日益慵懒,此夜早早安寝。待次日睡醒时,日已盛,接近辰时。听闻侍女说萧少卿歇在偏殿,她梳洗过后,便来看他。见他正坐在案后端详着手中一块玉牌,面凝重若有所思,间或轻轻叹息。
明妤微笑走近:“是在想谁?怎么这样魂不守舍的?”
萧少卿起扶着她在榻上坐,将玉佩给她:“夭绍让我带给你的。”
“夭绍?”明妤蹙眉,有些不解,“她什么时候给你的?”
“她前几日来过洛都。”
明妤闻言吃惊,急急:“她怎么来了洛都?难不知这时候满城戒备只等她自投罗网,她还敢来?她现在何?”
萧少卿唯恐她动了胎气,忙安抚:“她已经离开了,阿放心。”
明妤却仍是怀疑:“真的离开了?”
萧少卿轻轻颔首:“是,昨夜她救走了谢澈,已离开了。”
谢澈被救走?明妤半信半疑,却不再多问。她低仔细看了看手中玉牌,待望清那镶嵌玉中若隐若现的飞鹰纹饰,讶然一刻,恍悟过来。
“鲜卑族中的令箭?”明妤涩然苦笑,叹息着将玉牌收袖中,“阿多谢你们的心意,暂为你未世的甥儿留吧。”
萧少卿望了望她的神,状似无意地问:“阿,你去过东山吗?”
“东山?”明妤怔愣一刻,怅然,“只听说那里山清秀,人文极昌,可惜我却未曾去过,此生也不奢望了。”
萧少卿心弦一颤,低声:“阿……”
“既然当初嫁来了北朝,我就再以回不去了。”明妤叹。她低,抚摸着隆起的腹,微微而笑:“若将来有机会,你带着他去看看东山吧。最好住那里,一生不问朝堂。只有最平凡的人,才能真心赏悟山秀湄,而不是为逐名利脚踏尸骨血染山河。”
她说到最后面已极为平静安详,望着殿外秋和煦,眸中尽是空明透澈。
萧少卿在她的话默然良久,轻声:“阿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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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河浪汤汤,波涛叠涌拍打着舱,不时发哗然响。伏在舱中矮案上休憩的夭绍被浪声惊醒,略略怔了怔神,方觉胃翻腾不住的难受,忙去舱打开窗扇,在迎面清寒的江风透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