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血渍?”
“正是。”
“这有个缘故。”林冲慢吞吞地答,“说来也许老丈不信。”
“且说了看。”
这一磨时间,林冲才编好了一个“缘故”:“中途遇见两狼来觅,亏得我带着把叉,叉杀了一,另一逃走了。这血,便是狼血。”
老庄客与那年轻的几个对看了一,仿佛不信。然后另有一人问:“你那把叉呢?”
“那把叉?”林冲答说,“用力过猛,把个木柄折断了,拿着无用,抛掉了。”
“原来如此。”老庄客,唤那年轻庄客,“小四,天冷得,看酒在哪里,取来吃!”
小四答应着去取了一大壶酒、几只碗来,斟好了酒,捧向林冲,却看了他一会儿,中神,像有句话要问似的。
“多谢,多谢。”林冲啜着酒,望着火,在细想自己的那谎话,再抬看一看年轻庄客的脸,憬然有悟,便即说:“列位小兄弟,想是不信我叉死了一狼?”
小四和他的同伴没有答话却都笑了。
“我原有把笨力气。”林冲徐徐放酒碗,顺手拈起了一手臂般的木柴,轻轻一折,折成两段,投火中,微微笑了。
几个年轻庄客脸一变。老庄客咳嗽一声,举起酒碗相敬:“客官吃酒!”又说:“不知那狼死在哪里?天亮了去抬了回来——好一张狼,何苦便宜了别人?”
林冲赧然,不便多说什么,只笑笑以示不置可否。
见他不愿开,那些人也没有话,但劝酒却极殷勤。林冲正要借酒来挡上的寒气,浇心中的愁烦,所以也不作客,吃了一碗又一碗,迷迷糊糊地往一倒,醉得人事不知。
他这一倒,老少五个一齐丢手中的酒碗,了起来。老庄客摇一摇他的,大声喊:“客官,客官,醒醒!”
林冲鼾声如雷,任他如何拨,毫无知觉。再去搜他,却有几锭银,老庄客拿在手里,连连冷笑。
“这军!”他不满地说,“明明是在牢城里杀了人,夤夜逃命,却不说实话。看这几锭银,只怕还是谋财害命。”
“闲话少说。”小四问,“醉是把他醉倒了,这厮醒了,不是个好相与的,作何发落?快说了好动手。”
“自然是送到大官人那里去。大官人与牢城营相好,看是把他送回牢城,还是放他逃命,就看这厮自己的造化了!”
于是小四和他的同伴去寻了一圈绳,把林冲结结实实捆好,觅门杠,抬了门。其时天将明,大雪已停,却冷得厉害,北风锐利如刀,砭人肌肤。一老两少三名庄客,冲寒疾行,倒还忍受得住;气血停滞的林冲,却是生生从醉乡中冻醒了。
醒来浑皆痛!上是宿醉犹在,刀劈一般地痛;上是绳勒在里,火烧一般地痛;加以手足发麻,雪光炫目,腹作呕,渴若狂,而且心中着急,顿觉如地狱,不知何迸一力量,蓦地里一个鲤鱼打,凌空往上一蹦。
抬他的两名庄客,就像遇见诈尸似的,吓得魂不附,一抖,双手一松,连人带门杠摔落在雪堆里。
走在后面的老庄客也是一惊,慌忙问:“怎的,怎的?”
惊魂稍定的小四结结地答:“我也不知怎的,醉得人事不知的人,又悬空在那里,无缘无故蹦了起来,你吓人不吓人?”
“有这等事?我来看。”
这一看越发吃惊!林冲面如金纸,气息已闭,竟昏厥了过去。
“坏了,坏了!”老庄客气急败坏地喊,“快快松绑!越快越好。”
于是三个人手忙脚地解开了绳,把林冲的放平。老庄客叫小四嘴对嘴为他布气,自己与另一名庄客替他尽力手足。忙一急汗,总算把林冲救活了。
救是救活了,却又成了个极大的难题!要依旧捆绑,怕他再一次昏厥;不加束缚,又怕他缓过气来,恢复神,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 “擒虎容易纵虎难”、退失据的一刻,林冲开了。
“你这位老人家,”林冲看看老庄客,声气微弱地怨责,“看来也是个忠厚者,却如何这等对我?”
老庄客的脸一红,但听他的话,看他的,不像是个不讲理的人,便索老实说了:“你也休怨我们,只怪你自己行迹离奇。明明是杀了人,却说叉杀了一狼,你待骗谁?”
林冲已是心力瘁,拼着听天由命了,便叹气说:“也罢,你们送我到官府好了。只是我又冷又乏,容我缓缓自走,休再凌辱我。”
“我们也不送你到官府,只送到我家主人庄上,听候发落。那时看你自己的造化!”老庄客停了一又问,“你到底可曾杀人?”
林冲,撑着慢慢站了起来。一旁在静听的小四看林冲的气概神,是个英雄落魄的模样,心中忽生怜惜,便走上去扶着他说:“待我来搀着你走。”
“多谢,不必!”林冲顺手取了一团雪放在嘴里,站直,闭一闭,等眩略定,睁开说:“往哪里走?你们领路吧!”
于是小四领路,四个人一起朝北面一大片林走去。一路走,一路老庄客又问他:“你杀了什么人?”
“仇家。”
“在牢城里?”
“不是。”
“你既是军,”老庄客越发要追问了,“怎不在牢城?可是私逃来的?”
林冲摇摇:“说来话,见了你家主人再说吧。”
“你想来会武艺?”小四回过来说,“我家大官人好武,又最看顾军,虽与牢城营相好,你只说几句好话,他作兴有个担待,送你盘缠,放你走路。”
这是好意关照,林冲十分心,细想一想他的话,突然发觉,这人说的“大官人”,不正说的是小旋风柴?
于是他急急问:“你家大官人尊姓?”
“我家大官人份尊贵,就是——”
“且住!”林冲大声打断,站定了脚说,“待我猜上一猜。你家大官人,就是江湖上人称‘小旋风’的柴大官人?”
“正是。”老庄客赶上了一步说,“请问,你怎得知?”
林冲且不答话,愁颜一解,笑容渐展,指着自己的鼻问:“你我是何人?”
“原要请教。”
“我叫林冲。”
“啊!”一老两少异同声地惊呼。
“原来是林教。”老庄客惶恐万分,“这,这是哪里说起?来,来!”
他手一挥,三个人就在雪地里跪倒。林冲不敢受他们的大礼,了开去,扶起老庄客,连连谦称:“不敢当,不敢当!”
“林教,真正冒犯了!”老庄客又说,“也怪林教自己,真人不相!早说了哪得有此一番波折?”
心愉悦的林冲大声笑着承认:“怪我,怪我!”
笑声未戢,陡然警觉,自己是个犯了命案的亡命之徒,怎得如此放纵无忌?就这脸一变之间,那老庄客也记起了林冲还闯大祸在那里,便四里一看,用低沉的声音问:“林教,你到底杀了什么人?”
“一个是从前在你们庄上的洪教师……”
“该杀!”小四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休嘴!”老庄客喝,“听林教说。”
“还有一个姓陆,东京太尉府里的虞候。”
“啊,林教!”老庄客大惊失声,“这场祸不小!是在何杀的人?”
“草料场投东,一座破庙前。”
“小四!快去打听。我陪林教先回庄上,等打听着实了,即刻回来。”
小四答应一声,匆匆去了。老庄客又叫另一个庄客回到原,关照那两个同伴,不得宵来林冲望门投止的经过。这样一一安排停当,他才领着林冲急忙忙来见柴。
柴吃了半夜的酒,上床还不多时候。门外大雪,室如,柴睡得正酣,却让老庄客在房门上一阵急擂,扰了好梦,十分不悦,掀开帐,没好气地喝:“可是失了火,杀了人?这等来吵闹!”
“大官人,是我。”老庄客隔着房门答,“正是失了火,杀了人。”
这一说把个柴吓一,赤脚地来,闩开门,大声问:“你待怎讲?哪里失火,杀了哪个?”
老庄客从门外望到床上,只是柴独宿,并无侍女,便不须顾忌,一闪而,低声报告:“大官人,林教来了。他上背着一件命案。”
啊!柴越发把残醉都吓醒了:“他人在哪里?快请来!快,快!”
“休这等大呼小叫。”老庄客急忙警告,“大官人,林教的这件命案非同小可,切忌张扬。”
“噢。你说,”柴放低了声音,“他杀了哪个?”
“一个洪教师。”
“奇了,怎的杀了洪教师?也罢,不打。”
“还有一个就不比洪教师了,是东京太尉府里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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