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是!少不得还要仰仗。”
千百回盘算,总觉得万不可去而又非去不可,实在委决不。想到“我佛有灵”,就只好去虔心叩求,指凡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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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胡陀一走,他又上了心事:畏惧石秀,颇想从此歇手。然而自己割舍得割舍不还在其次,巧云那边首先要有个安排。今日之事,彼此休戚相关,要与她说个明白,讨个主张。看来今夜还是要去。
“不是这话,不是这话!”海和尚急忙解释,“我是为你着想,万一闹事来,你是个家人,不过姓杨的——姓杨的是牢禁,倘或在监里了什么毒手,岂不是白害你一条命?我的意思是,你替我帮忙,为我气,我须不是害你,等我慢慢替你筹划好了,你再动手。谅那石秀绝不是你的对手,一顿拳打杀了他,你须能远走飞,我才放心。”
“住持!”悟先问,“怎么回事?”
一看桌上的手印,悟先亦即变。“这厮的手上,着实有几斤力气。”他说,“不过,也还能对付得了他。人呢,到哪里去了?”
海和尚又说了些好话,将悟先敷衍走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愣,越想越无趣,也越想越害怕。小沙弥知他心事重重,不去打搅他。就这样思前想后,海和尚在“愁城”中坐困了一日。
悟先”二字。小沙弥会意,飞也似的去了。
这话就问得奇怪!日日须来一趟,报知潘家的信息,惯了的“功课”,岂有不知之理?胡陀这样在心中疑惑,倒忘了说他该说的话了。
“凡事小不忍则大谋。”海和尚说,“君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慢慢想条计,结果了他。前且让他一步。”
“你莫忙!”海和尚对小沙弥说:“你到外面站一站,休放闲人来。”
不多片刻把悟先找了来。一路上已听小沙弥提起,说石秀来过,等他走后,海和尚只会发笑,不会说话,这时再一看形,自然明白,将海和尚的肘弯一一托,即时听得他“哎哟”一声,能够开了。
“悟师兄!”海和尚极力安抚,“你是智勇双全、极有丘壑的人,绝不是那只有两斤笨力气的草包,如何不能忍一时之气?而况,石秀那厮挽着个包裹,想是到外县收账还是贩货去了,一时寻他不着,气也无用。你听我的劝,慢慢儿筹划一个妥当的法结果了他,还要教他不知因何丧命,死了也是在阎王面前有难言的糊涂冤鬼,要这等才消得我心之恨!”
于是他一个人走到大雄宝殿,默默祷祝:“弟三生宿业,不得不了;如今遇着意外障,退两难,望求菩萨指示。弟虔诚忏悔,只是今夜不去,恐牵意外冤孽。菩萨若许弟践约,赐个上上吉签。”
他所顾虑的是怕海和尚心存轻视,不能不说两句话;到搪不过去时,拼一场,也只有尽力而为。此刻看海和尚一味想息事宁人,正中怀,只是表面上却依旧装作不胜愤恨似的,沉不答,还有不甘罢休之意。
把小沙弥支使了开去,海和尚才细说刚才的经过,自然不尽不实地瞒着些,而且也不敢说破石秀指名要会悟先的话,因为怕激起他的火来,找石秀去算账,事便闹大了。
到得傍晚,胡陀悄悄走了来,先在窗外咳嗽一声。海和尚惊醒,随即问:“什么事?”
“今日我不去。”他索连胡陀都先瞒过,“你明日不须去报晓。”
“你看!”
“也罢!”悟先装得万般无奈地让步,“住持开示,我不能不从。总有一日与那厮算账,教他识我的厉害!”
悟先其实也是嘴骨酥,心里盘算着,自己所不过一门,如今看石秀也是此行家,就未见得能近得了他的。上面扯个直,在拳脚较量上,自己功夫就差得多了,桌面上的那个手印,便是老大一个证据。
不对!海和尚忽然别有意会,胡陀的木鱼才是“楚歌”,不教他破晓时分来敲,石秀便依然是在梦里,就算他醒得早,不听见木鱼声,只自己不在巧云床上,再也不得起床窥探;就算起床窥探,潘家宅与店面隔绝,也探不什么来。
“不一样!”胡陀答,“今天是绿的。”
去了又怕石秀。杨雄是被瞒在鼓里,不必顾忌,怕的是石秀布陷阱,一去恰好自投罗网。先当此人是一勇之夫,今日看他说话行事,着实有些算计。再想想自己,斗力斗不过他,犹有可说;斗智斗不过他,却是死了都不能闭的事。
“怎么?”悟先生多疑,便即问,“住持看得我不是姓石的对手,拿他没奈何?”
念念有词地祝告已毕,伸手向签筒里一,一支签来看,先就倒一冷气,是支签。然而还是不死心,倒要看看那支签上的文字怎么说。
“照住持说,就此忍气吞声,吃了他的亏装哑?”
这样一想,忧烦顿消,兴冲冲回到静室,命小沙弥将胡陀唤了来有话代。
“噢!”海和尚,常规旧例地说一声,“辛苦你!”
签是第五签,悄悄撕了一张签条来看,上面四句话:“七十二战,守正用奇;忽闻楚歌,一败涂地!”海和尚晓得这是楚霸王的典故,大小七十二战,战无不胜;到得垓被围,四面楚歌,士无斗志,以致盖世英雄乌江自刎。想想自己,从起心思图谋巧云为始,事事顺遂,亦如楚霸王般得意,而今石秀的警告,便是“楚歌”,若不听时,必致一败涂地。
海和尚只是一时为自己蒙住,经此顿挫,自然醒悟,便开相问:“可是与昨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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