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怪气:“就来问问,能拉车里不?”谈剑笏气急败坏又不得不压低嗓音,整个人差憋成一只紫砂锅。
“不行!在车外——”忽想作客于此,岂得随地便溺?生生将后半截吞回去,忙拦了名秋亭弟,低声气:“劳驾,能否带这位小兄弟如厕?他……他是给咱们赶车的。
”秋亭奉萧老台丞为上宾,无有不允。
小厮着哨,随那门人去了,全没把谈大人得一地的羞耻放里。
沉沙谷经南损多年经营,建筑华,屋舍连绵,看不当初只是一片荒地。
然而房舍无论大小,清一都是单层平房,不见楼阁;厅堂全是檐撑、镂窗为墙,宛如大型凉亭,饶有古风,与人们心目中的儒门形象颇相契合。
谈剑笏沿途张望,暗忖:“难怪南谷主开山奠基之初,要以‘亭’字为名,盖的还都是凉亭,诚不我欺。
”忒穿风的厅堂再怎么宏伟雅致,没有实墙还是麻烦的,既难住又难用,除了纱幔飘飘观尘外,数不半好。
故谷各个主建筑的前后四周,无不散布着成排的砖墙平房,应是门人弟日常起居、贮积囤之。
南损领着众人,来到谷最。
此间平房较前更矮,走近才见是茅草为、夯土成墙的土屋,沿屋还有零星的竹篱,显然年月已久,却经心维护,反而比前的砖房更有味。
此外,这里的布局也有意思得多:土屋并非齐整地占满左右两厢及后,如三合院般围着居间的厅堂,而是一幢一幢的、呈环状的不规则分布,渠似蛛网穿过土屋之间,离中央的建筑还有一小段距离,仿佛是而微的农村一角,饶富田园野趣,与谷中余皆不相同。
被曲竹篱包围的,是一座活像穿堂廊的狭建,檐竟无实墙,由各式镂窗牖、栏杆、屏风隔大大小小的隔间,分前、中、后三,整格局像是个摊平的“目”字。
木的建筑四周满梅树,此际虽无梅开,可想像冬风拂过满树吐绽放的洁白朵时,一堂馥郁清香,中人醉。
“……好一个‘阶馥梅舒’!”椅抬上堂阶,萧谏纸抬见匾书,不由低诵。
这是继“有劳谷主”之后,老人一回开。
这匾书写得极好,风送梅韵是颇风雅的画面,“阶馥梅舒”云云亦透着一缕文墨馨香,然而苍劲的笔倒像要磔破木匾也似,落笔之初劲透纸背,随后却巧妙敛起,皲般的趯勒曳痕看似虚渺,其实游刃有余;非不能饱溢,是不为也。
咏的是梅,萧谏纸却想到猛虎——写“潜伏爪牙忍受”或许更合适,老人心想。
须知梅开于腊月,风梅香,最是料峭刺骨;坐在这样的建筑里嗅闻风梅,需要的不是雅兴,而是“有所待”的忍。
更何况,以他擅摹各家笔迹的本领,犹不敢肯定是何人法书,心中虽冒几位名家的字号,越想越无把握,此亦一奇。
“这堂乃我沉沙谷秋亭之起。
”南损看在里,淡:“当年一位师为砥砺我,以此匾相赠,盛意拳拳,未敢或忘,故取‘芳馥百品’之意,以‘百品堂’名之。
”萧谏纸嘴角微扬。
“芳馥百品,铿锵三变。
谷主以此自砺,抱负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