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反应,左剧痛钻心,已被金鹰啄去一目,整个人摔堂外,重重落阶底!那角羽金鹰逐风没能啄半边颅,犹不解恨,匍匐跌,亦是落台阶,双翅垂,一兀自嵌着刀,全靠恨意昂颈奋喙,拖着躯扑向仇敌。
崔滟月左眶里空地不住冒血,勉力闪避,疯狂嘶吼:“畜……畜生!开!畜生!“被推到悬崖边,混中握住离垢刀柄,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一,金鹰惨唳侧倒,再难动弹。
赤发汉一刀斩落牠颈侧,见未断息,起再抡,恨声:“兀那畜生——”鹰翅窜一抹灰影,残疾老人手腰胁,单足踹上青年膛,藉势弹落崖畔。
金鹰张咬住后领,甩颈拖回,主仆俩腹肩相倚,俱都荷荷息。
“你才是畜生。
”远眺惨呼落崖的赤发青年,七叔喃喃。
山风拂过,失血甚多的老人机伶伶打了个冷颤,遍生寒。
他一向反对用崔滟月,发却非疑其不忠,而是不忍,只是万万想不到他能恩将仇报至此。
崔家小儿既已变节,其言不可尽听;萧谏纸若然死,反而不该让自己知……这么一想,老人反倒心宽,一抹溢红,即起。
零星的鼓掌声穿透呼咆的山风,由山间迤逦而来,温煦的笑声若三月,甚是宜人。
“豺狼何反噬?葵藿是倾心。
我以为经过二位的调教,此终能去恶扬善,成一栋梁;如此收场,令人不胜欷嘘。
”风里,儒者葫芦髻后的逍遥巾猎猎飘扬,布袍束袖、草鞋绑,掖着一细竹杖如服剑,五绺须飘然尘;周服仪洁,绝非凡俗,说是仙风骨,却难掩仆仆风霜,彷佛翻过这座山,前路还有层峦叠嶂要走。
屈咸亨盯着缓缓走近之人,一动也不动。
怪了,萧谏纸说的居然半也没错,是不是这人,看一就能分晓。
是他,老人心想。
就是他。
“屈兄毋须担心,萧谏纸未死。
”殷横野在破庙前停步,扫过里外狼籍,随手掸掸袍襟,像欣赏了什么景也似,自在一如日郊行。
“我之前来,却是劝贤兄莫死的。
”七叔掌底血温浸透,半也止不住。
煆炼甲臂韝所藏之锥经特别设计,上有细密沟槽,放血的效率非比寻常。
为着甲之人的最终手段,老人须确保中锥者在最短的时间咽气;纯以杀人的效率论,不定还在离垢之上。
就算未中崔滟月的暗算,老人也不以为能与三才五峰等级的手一搏。
他对萧谏纸的规谏,於己依然利准,无有例外。
但更糟糕的是,殷横野并不想要他的命。
“乍可沉为香,不能浮作瓠。
用财富、名利,乃至耳目声、甘味之娱说服你,委实太过冒犯;仇雠偿怨,很多人恃以苟活,萧谏纸能用之人,约莫如是,我一直猜想你是这样。
今日一见,方知谬甚。
”殷横野腋挟竹杖,并掌叠,冲老人一揖,和声:“妄度君,实我之过。
屈兄原宥则个。
”屈咸亨气息紊,翳目凝锐,却不言语,只直勾勾盯着他。
殷横野不以为意,温言续:“屈兄所栽培之刀尸,成就斐然,便以作秘穹之熟,『姑』百千年来,无可与兄比肩者。
”余光见阿傻单臂垂落,左手拖着眉刀跨木堂,於一旁掠阵,微微颔首,信手一比,冲屈咸亨笑:“此虽不及你亲自抚养、念兹在兹的耿照,遍数刀尸之中,亦是杰作。
屈兄无论挑选资材的光,抑或炮制刀尸之手段,俱是独步宇今古,我甚敬佩,不忍前贤奇艺,中而殂。
兄若加我方阵营,仍持『柳蝉』之面,得占一席,我可保萧耿二人平安不死。
”阿傻见得“耿照”二字型,望了望垂死的老人,但也仅是一瞥,对“刀尸”倒无反应。
面掩去姣如妇的苍白脸孔,神较乌檀木刻更加冷,彷佛一切都不再上心,回首萧瑟,无关晴雨。
七叔的目光越过了孜孜劝诱的谋家,驻於少年,乾瘪的嘴歙动着,似喃喃有声。
殷横野看在里,兀自言说,对这显而易见的、充满可悲衅意的冷遇并未着恼。
能从对失败者的宽容中嚐甘滋味,向来是胜者独有的从容。
坐拥钜万的贾,何须同野狗争骨?伊黄粱挣扎坐起,终能对右掌施行救治。
脉受创,损及心包,自不消说;掌心骨亦有微裂,幸非大粉碎,犹能癒可,否则这辈是别想刀了。
他从没在忒短的时间三度濒死,又居然都逃过劫数;上回如此狼狈,是聂冥途沿路伏杀时,但凶险远不及今日。
徐沾被戳几个血,失血甚多,俱非致命要害。
近门的础石,阿傻颤巍巍地扶起,右肩朝梁一撞,“喀啦!”卸脱的肩关驳回,此外多是锐薄的伤,看来屈咸亨对自己亲手炮制的刀尸颇留面,三人之中,对阿傻手竟是最轻的。